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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面《花木蘭》】真人版再煉中國風 迪士尼打什麼如意算盤?

【时事分析】1998年迪士尼動畫《花木蘭》上映,既在全球創下3億美元的票房佳績,名列年度第七,也讓「花木蘭」首度穿上「迪士尼公主」外衣,腳踏全球化的浪花席捲各地。無獨有偶,片中的「單于」、「木須龍」、「汗血馬」、「幸運蟋蟀」等,也因電影熱賣,成了一代人的童年中國印象。

動畫《花木蘭》的成功,源自迪士尼對市場偏好的精準掌控:看似講述中國故事,實則傳遞美式價值觀;調動諸多中國元素,卻也未跨出西方的想象邊界。在動畫中,花木蘭既承載了「女性自主」符碼,又生着古典的黑髮鳳眼,迪士尼以西方神髓臨摹東方皮囊,伴隨掌聲與票房,完成了一次對中國的奇詭畫皮。到頭來,這終究是部拍給全球看的美國動畫。

1998年迪士尼動畫《花木蘭》上映。(迪士尼官網)

1998年迪士尼動畫《花木蘭》上映。(迪士尼官網)

22年後,迪士尼再次出擊,趕搭動畫真人版潮流重拍《花木蘭》,意欲進軍紅利豐厚的中國市場。片中既網羅劉亦菲、鞏俐、甄子丹、李連杰等中國演員,也大幅精進對中國元素的考究與調動,卻依舊無法避免爭議。除卻撐港警、鳴謝新疆當局等新戰場外,文化的老戰線仍然沸騰,從預吿片釋出到電影上映,不少網友紛紛當起糾察隊,指責片中對中國元素的胡拼亂湊、囫圇吞棗。

由輿論風向觀之,《花木蘭》在西方走了20餘年,雖變得更加中國,卻依舊沒能擺脱東方主義的批評糾纏;而就票房信息而言,兩岸炮火雖猛,卻對片商荷包貢獻良多,不僅大陸票房位居全球之首,台灣也在煞有其事的抵制風聲下,努力擠至第三名。兩岸的文化自尊心看似高聳,卻終究要在資本主義面前臣服。

作為混血兒的花木蘭

當迪士尼在1998年推出《花木蘭》時,進軍中國對其既有市場價值,也深具政治意涵。

首先,當時的中國人口已有12.4億,但影視業的保護主義風氣甚強,一年僅允許10部左右的外國片上映,份額極其難得,且深具開拓潛能;其次,迪士尼於1997年發行爭議電影《達賴的一生》(Kundun),結果引發中國強烈不滿,雙方關係急速冷凍,《花木蘭》在此氛圍下遞出放映請求,自是有意和緩對峙。

經歷多時協商,中方最後放行,《花木蘭》終在1999年2月下旬登陸中國放映,卻不料票房表現不如預期,原因一來是春節黃金時段已過,學校紛紛開學,且許多觀眾早在網絡盜版資源上先睹為快,故不會再進戲院;二來當年的觀眾普遍對《花木蘭》裏的「中國」感到怪異疏離,無法共情,自也難塑觀影人潮。

《花木蘭》動畫在中國市場表現平平。(迪士尼官網)

《花木蘭》動畫在中國市場表現平平。(迪士尼官網)

這部動畫中看似以中國故事為主軸,也調用神龍、長城、垂柳、亭台樓閣等元素,令畫面四漫着中國風情,卻也召喚西方符碼,在留白處建構新敘事,從而導致了以下結果:

動畫背景雖是中國古代,故事主軸卻圍繞着個人主義、浪漫主義、女權等概念延展;正如片中的木須龍會讀現代報紙、花木蘭要吃煎蛋與培根當早餐、祠堂的花家祖先們在搖滾樂下共舞般,動畫的《花木蘭》暗含美式生活對「東方」的俯視與滲透。當皇帝對木蘭鞠躬致謝、木蘭擁抱皇帝的剎那,後者臉上的驚愕,彷佛道盡文化錯位下的自我叩問:這裏是中國嗎?你是中國人嗎?

到頭來,動畫版的《花木蘭》空有東方造型與外貌,體內卻滿是文化雜交與混血,而導致此現象的關鍵,便是市場二字。對當年的迪士尼而言,其雖採用中國故事,卻始終面向全球,並關注英語系國家的觀影市場;中國市場雖具潛力,但此刻尚未成長茁壯,故迪士尼能大膽裁切中國文化,並將其與西方元素鑲嵌縫合,煉就一部販賣中國風情的美式動畫。

當年的動畫,更多是以東方風情烘托美式價值觀。(迪士尼官網)

當年的動畫,更多是以東方風情烘托美式價值觀。(迪士尼官網)

如今的木蘭為市場服務

然而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市場風向的轉變,令2020年的真人版《花木蘭》有了新面目。

早在電影上映前,片商便表示,「龍」在中國地位尊貴,若被描繪為詼諧蜥蜴,恐令觀者不悦,故為免傷害中國觀眾情感,木須龍一角將不會在真人版出現。22年前,迪士尼的航行指南朝向西方市場,故而有了木須龍等文化變種物;如今中國觀影市場相對龐大、強勢,迪士尼已不可能原封不動、推銷同一套東方敘事,木須龍因此再度變異,自真人電影中銷聲匿迹。

木須龍被從真人版電影中刪去。(迪士尼官網)

木須龍被從真人版電影中刪去。(迪士尼官網)

而除了刪去爭議成份,真人版《花木蘭》的中國元素調度,也明顯比動畫版深邃。片中配角提及心上人時,於台詞中化用了《詩經》的「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的典故;木蘭策馬奔騰時,草中若隱若現兩隻野兔,則是對《木蘭辭》中,「兩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的具象描摹;故事中入侵中原的遊牧民族也由匈奴改成了柔然,更加貼近史實;為烘托邊塞軍旅的生活氛圍,背景音樂甚至用上了馬頭琴、呼麥等蒙古傳統音樂元素。

雖說在兼顧西方奇想的考慮下,片中仍不乏詭異的東方元素拼裝,例如木蘭去見媒人時的突兀百出,豔麗宮粧顯然與土樓生活格格不入,以及承接杯盤時突現的「中式雜技」身段,加上反覆出現的中文關鍵詞:氣、忠、勇、真、孝,眾多元素匆忙過場宛如走馬燈,不免有喧賓奪主、襲奪劇情之憾,但迪士尼此次為求中國市場眷顧,明顯做出戰略調整,不似1998年般無所顧忌。

此次迪士尼雖在調動中國元素上相對用心,但《花木蘭》中仍不乏東方奇想視角,例如木蘭雖在土樓內活動,卻身着貴族裝束,臉上粧容也明顯誇張。(迪士尼官網)

此次迪士尼雖在調動中國元素上相對用心,但《花木蘭》中仍不乏東方奇想視角,例如木蘭雖在土樓內活動,卻身着貴族裝束,臉上粧容也明顯誇張。(迪士尼官網)

自動畫時代起,迪士尼便曾因《風中奇緣》引發「美化殖民」批評;近來改編真人電影,又先後在《阿拉丁》、《花木蘭》上遭遇東方主義與政治正確的叩問。這些爭論看似嚴重,卻始終翻不出迪士尼風險調控的五指山。

對這家歷史近百年的跨國媒體集團而言,其熟稔市場運作、洞悉觀眾心理,深知「電影先是商品、再是作品」的潛規則,故文化雜揉向來是其獲利的最佳策略。其中東西元素的調配熟輕孰重,端看目標市場而定,而由此次票房結果觀之,「客製化」的戰略顯然奏效,迪士尼一方面將民族反感控制在一定範圍內,二來也藉民間對中國元素的沸議營造話題,使《花木蘭》三字屢上熱搜,並帶動周邊產業鏈的營銷商機。

在資本主義的視野下,「話題」幾乎等於「營利」,故東西雜揉的《花木蘭》即便爭議難消,卻必然在市場中獲利;而對迪士尼來說,其縱使難脱東方主義罵名,卻註定是商業營銷上的最後贏家,畢竟在鞏固帝國版圖的大業上,雷霆雨露,皆為君恩。(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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