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疫情「吹哨人」被圍攻　岩田事件暴露治理缺陷

近日來，日本應對新冠肺炎不力的新聞成為兩岸三地關心的話題之一。全球華人大多認為，日本是「負責任」、「嚴謹」、「一絲不苟」的國度，當局出現連番失誤，自然使不少人驚訝。另一方面，也有評論認為，這個問題真實地反映出日本因循、僵化的官僚主義已經根深柢固，遠不如外間想像的美好。究竟當中出現了什麼問題呢？

神戶大學傳染學科教授岩田健太郎除了是傳染病專家外，還一直活躍於電視節目進行知識科普，同時也在個人推特裏多次向右派宣戰，早已被右派鎖定為敵人。二月十八日，岩田通過視頻串流平台YouTube發布登上郵輪「鑽石公主號」後的見聞，批評厚生勞動省派遣的現場指揮官員的種種失當，以及船上的混亂情況。例如感染者與未感染者沒有明確分區、檢疫人員沒有足夠的防護裝備、指揮現場的厚勞省和內閣府職員外行指揮內行、從一開始便拒絕接受專業的建議等。

岩田健太郎突然在YouTube揭發船上醜態，又獲國際媒體訪問，對日本政府和一心護短的媒體、右翼網民造成壓力。這些一直跟岩田有過節的右派媒體和網民出於私怨和政治任務，隨即聯手在網上反擊，包括對岩田進行人身攻擊，找出他在疫情最初期上電視節目，稱在列車上戴口罩沒有作用，暗示他雙重標準，同時右派網民又指責岩田「賣國媚外」和「左翼分子」，認為岩田是非法進入郵輪等。

雖然這些反擊無法扳倒岩田，而幫助政府掩人耳目的目標也宣告失敗，但是岩田在兩日後以當局已經改善船上情況為由，自行刪除了影片。國內外質疑岩田是「被禁言」，迫使日本當局加大力度去做好防疫工作。

護短的右翼勢力

當中國大陸、台灣、香港、韓國等周邊國家及地區相繼出現疫情時，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被指責輕視威脅，遲遲沒有組織專家會議商討應對策略，連日來被主流媒體和日本網民批評。

然而，就在安倍民望出現險情時，屬於自民黨的國會議員和保守派媒體開始為政府護短和轉移視線，在網絡以及出版書籍，試圖將所有政府的決策失誤歸咎於北京當局隱瞞疫情，導致日本政府錯失果斷防疫的良機，甚至網絡上一度流傳北京當局故意向日本當局發放假消息，使日本當局誤以為疫情不嚴重等。

日本民眾普遍對中國持負面印象，對於上述指責中國涉嫌隱瞞疫情的報道並不震驚，甚至大多直接受落，但這也不意味他們同時放下不滿政府的態度。輿情對政府一連串不作為的情緒也終於在爆出「岩田健太郎告發事件」後呈現高潮。

即使出現岩田告發事件，厚生勞動省也沒有改善跡象，接連出醜。從二月初爆出「鑽石公主號」事件後，情況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當初「鑽石公主號」還沒出現大量感染，厚生省堅持船上乘客不能離開，被專家批評將郵輪變為培養病菌的實驗室。事後當局面對壓力，決定讓沒有明顯病徵、化驗結果呈陰性的乘客下船，僅要求他們盡量不要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回家，以及在家隔離。結果不久後，下船離開的乘客之中便有不少人被確診染病。

接著，媒體揭發當局沒有安排上船進行檢疫工作的職員在下船後接受檢查，更直接如常上班；當局也以參與船上檢查的醫生和醫護人員「具備防疫防感染知識」為由，同樣沒有為他們安排檢查。消息傳出後，種種輕忽的安排備受指責，當局只好重新為上述的職員進行檢查。此外，率領厚生省的大臣加藤勝信本人也因為在記者會上不停咳嗽，惹來染病疑雲，他本人也被輿論批評缺乏危機意識。

究竟這些失誤是怎樣產生，又是不是所謂的官僚主義所致的呢？

國內防疫失誤方面，雖然當局是責無旁貸，但也並非盡是官僚主義所引起。的確，負責對應防疫工作的厚生勞動省在第二次安倍內閣上台以來幾乎年年犯錯，加上日本沒有專門統一負責對應防疫的疾病防禦中心，在來勢洶洶的疫情面前，首當其衝的厚生省再連番失誤，與其說是官僚主義，不如說這反映了這些官員早已失去了危機意識。

另外，這次失誤出醜也反映日本政府各種資源短缺的問題，一方面日本不可能做到中國那樣傾國防疫，十天蓋好臨時醫院，也無力全面隔離「鑽石公主號」上近四千名遊客和船員。防疫上需要在各口岸加強排查，但同樣捉襟見肘。

安倍政權重國防輕衛生

除了國力有別外，當然國策上的失誤也是重要起因。自安倍晉三第二次上台後，每年的財政預算陸續傾向於國防和軍事研發方面，去年申請的軍事防衛費預算便超過五兆日圓（約合四百五十億美元），然而投放在防疫衛生和相關科研方面，安倍政權卻是年年緊縮，只有約六十五億日圓的規模，與國防軍事預算形成強烈對比。日本政府近年來一直實行削減人手的措施，使部分研究人員要兼管行政等雜務。安倍政權治下輕視傳染病防疫和科研的傾向，在這次突如其來的疫病來襲下，被狠狠打臉，是一大諷刺。這次自暴其短的舉動勢必影響到安倍破例三次連任首相，以及執政自民黨的選情。日本政府能否收拾殘局，挽回面子，自是今後值得留意的話題。

作者：胡煒權（亚洲周刊）

题图：日本傳染病專家岩田健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