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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俄烏戰爭 伊朗投入的不僅是無人機

【分析焦点】10月8日克里米亞大橋(Kerch Bridge,又稱「刻赤大橋」)受襲後,俄羅斯對烏克蘭能源設備與民用設施展開了報復,所用打擊手段除導彈外,還有引發討論的無人機。

10月17日,烏克蘭首都基輔(Kiev)在無人機襲擊下發生數起爆炸,基輔市長克里琴科(Vitali Klitschko)於Telegram上釋出毀損的無人機殘骸照,稱俄羅斯出動了「神風無人機」(kamikaze drones)。據CNN報道,所謂「神風無人機」意指「自殺式無人機」,也就是俗稱「遊蕩彈藥」(Loitering munition)的小型、可擕式的空中武器系統,可於潛在目標區待命一段時間,再經遙控方式發起攻擊。

至於俄羅斯何以會有「神風無人機」,烏克蘭與美國情報部門均表示,是伊朗製造後再轉售給俄羅斯。但此一指控遭到伊朗反駁,稱自己從未向俄烏任何一方提供過武器,對俄烏戰爭的立場也是保持中立、積極促談,並反對以結束戰爭為由,向任何一方提供軍火。

然而伴隨各色證據層出不窮,伊朗終在11月5日首次承認,自己曾向俄羅斯提供過「少量」無人機,但強調交付日期是在俄烏戰事爆發前,伊朗外交部長阿卜杜拉希揚(Hossein Amir-Abdollahian)更是澄清:「一些西方國家說,伊朗向俄羅斯提供導彈和無人機以協助烏克蘭戰事,但導彈的部分完全是錯誤的。」

據烏克蘭表示,俄羅斯共向伊朗訂購2,000架無人機,目前約在烏克蘭出動400架次。為此,歐盟和英國已對三位伊朗將領、一家被控提供無人機的伊朗軍火公司實施制裁。然提供無人機僅是一個面向,綜觀伊朗面對俄烏戰爭的種種動作,既有維繫對俄關係的考量,亦有耕耘安全環境的考慮。

維持對俄關係

1979年伊斯蘭革命以來,兩大情境形塑了伊朗的對外政策。第一,來自外界的敵意與懷疑,畢竟1979年伊斯蘭革命後,伊朗的特殊國體和政體既無法見容於國際社會,也給周遭國家帶來強烈不安全感;第二,持續變動的美國中東政策,例如制裁伊朗突顯美國意欲推翻神權政府的佈局,伊朗核協議則反映了美國「撤出中東」的戰略收縮思維。

而受前述兩大情境制約,伊朗的對外政策首先要滿足一個戰略目標:緩解國家生存壓力。故觀察伊朗的行為模式可以發現,其往往優先考慮自身防衛安全,再求突破結構束縛,並會訴諸高度協作的政治或軍事結盟,共同分擔安全場域的部署壓力,既減解軍事預算支出,也最大程度降低國家生存威脅。而從結果來看,俄羅斯無疑是伊朗近年的結盟對象。

綜觀後冷戰時代的國際格局,俄羅斯與伊朗在經貿、軍售、核發展、海洋安全等複合領域,都具備雙邊合作的潛力;聚焦中東區域安全,俄伊結盟既能滿足伊朗的生存需求,也讓俄羅斯多了介入中東的着力點。以俄伊共同介入敘利亞內戰為例,俄羅斯攏絡了阿薩德(Bashar al-Assad)政權的忠誠,伊朗則成功攫取大片戰略緩衝區。

然而俄烏戰爭爆發後,伊朗的安全格局受到衝擊。因俄軍未能在第一時間挫敗烏克蘭的抵抗意志,加上美歐等北約國家陸續進場,戰爭打成了曠日廢時的消耗戰,而為避免前線攻勢崩潰,俄羅斯只能將部分在敘軍力轉調烏克蘭,導致以色列趁機進入敘利亞領空,打擊當地伊朗武裝以及黎巴嫩真主黨民兵;此外土耳其亦蓄勢待發,趁着俄軍分身乏術,有意在敘北發起一波新攻勢,打破俄土伊三國共治現狀,最終還是靠着俄羅斯於阿斯塔納峰會上來回勸阻,土耳其才未真正動手。

由上述情況可見,少了俄羅斯撐腰,伊朗便不易維持外部安全環境。故維繫俄伊關係、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支援俄羅斯,都是伊朗必須考慮的選項,因此會有引發國際爭議的無人機援助事件,以及伊朗在種種場域的對俄示好,包括3月與俄羅斯簽署的2,000萬噸基本商品進口協議,涵蓋植物油、小麥、大麥和玉米;4月宣佈願以盧布與俄羅斯進行貿易;5月與俄方討論石油互換、增加聯合投資、設立自由貿易區、推進布什爾核電站工程、開發南北運輸走廊等議題;6月宣佈準備在對等基礎上取消對俄簽證制度,並開始對俄羅斯商務人士實施免簽;7月表示正式開始以里亞爾和盧布進行交易,放棄以美元作為共同兑換貨幣,同時宣佈兩國將向着20年戰略合作協定推進。

簡言之,面對俄烏衝突攪動區域局勢,伊朗的首要目標乃是維繫對俄關係。

耕耘安全環境

然而,俄羅斯的分身乏術仍是不爭事實,故伊朗勢必要着眼國家利益,在俄烏戰爭正式結束前,儘可能降低安全威脅,減少外界敵意。以無人機議題為例,伊朗雖有意支援俄羅斯,卻也要在一定程度上顧慮政治正確,避免高調介入戰事,即便承認售機也要強調是「戰前交付」,且伊朗始終呼籲俄烏領導人直接會晤,其願進行斡旋。而此一思維聚焦區域安全,便體現在伊朗對周遭關係的經營上。

首先,伊朗努力緩和與阿拉伯國家的衝突,尤其是與海灣國家的對峙關係。2022年7月,伊拉克外長福阿德·侯賽因(Fuad Hussein)宣佈,伊拉克正在主持伊朗與埃及、約旦的調解會談,卡塔爾亦公開表示願拓展對伊關係,沙特也在伊拉克牽線下,與伊朗展開官員間的高層對話;同年8月,科威特與伊朗恢復因2016年伊沙外交衝突而中斷六年的大使級外交關係。當然上述現象體現的並非理想主義上的「愛與和解」,而是伊朗出於現實主義思維的精打細算,其終極目的仍是維護國家安全。

其二,伊朗積極參與重要區域組織的擴容,希望在美國制裁重擔下,爭取合作平台和機遇。2022年6月,中國、俄羅斯和印度線上舉行了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十四次會晤,期間論及2017年金磚國家領導人廈門會晤時曾討論過的金磚國家擴張計劃;而已經加入上海合作組織的伊朗,正是在俄烏衝突爆發後,續提加入金磚國家的申請。

其三,儘管如今看來已是機會渺茫,但伊朗曾經嘗試與美國達成核協議談判。俄烏戰爭爆發後,為緩解一路走高的油價與通脹,美國曾在說服OPEC+增產、與委內瑞拉談判、通過核協議解禁伊朗原油等領域多管齊下;而伊朗為求改善民生經濟,自也沒有果斷拒絕談判。然美伊的互信程度極低,恢復核協議的談判阻力主要來自雙方內部,美國強硬派擔憂恢復核協議會讓伊朗加速發展核武,並讓俄羅斯找到規避制裁的「逃生門」;伊朗強硬派則堅持華盛頓必須將伊斯蘭革命衛隊(IRGC)移出恐怖組織名單,且美國須保證不再隨意單邊退出核協議。雙方博弈至今,始終無法取得共識,核協議只能持續難產,而這也是伊朗必須在其他領域尋求突破的原因之一。

簡言之,俄烏戰爭的爆發帶給伊朗挑戰與機遇,伊朗不能僅以純粹軍事手段應對變化,更需結合外交領域的合縱連橫,既要深化與俄羅斯的結盟關係,亦要在俄軍分身乏術下,營造戰略上的安全態勢。在此脈絡下,提供無人機不過是手段之一,伊朗真正着眼的,仍是國家的長遠生存與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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